赵乐莹咬牙切齿地抬头:“……你怎么将他弄来了?”
“你不是说他是我儿子,一家人自然要团圆的。”傅砚山回答。
“傅砚山……”
“小声些,他一直在等我,现下才睡。”傅砚山打断她。
赵乐莹剩下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忍着火气起身,披了件衣裳往外走。
走到门口后,凭空多出两把剑拦住她的去路,她顿时沉着脸回头。傅砚山也跟着起身,同她一起从屋里出去了。
赵乐莹时隔几日头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却也没有好起来,只是走出一段确定不会吵到阿瑞后,才不悦开口:“你如今把他也抓来,是想裴绎之急疯吗?”
“你这种时候,便只想到他?”傅砚山反问。
赵乐莹被他问得一愣,沉默片刻后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虽不是阿瑞亲爹,可待阿瑞一向视如己出,你将阿瑞带走,等于要了他的命。”
“同样的玩笑,开多了便不好笑了。”傅砚山神色冷淡。
赵乐莹比他还冷淡:“你若真了解我,便知我不可能拿阿瑞的身世开玩笑。”
傅砚山顿了一下,表情总算逐渐凝重。
“你最好能说服我。”他声音沙哑。
赵乐莹与他对视许久,最后妥协地叹了声气。她不想说的,可若不说,他真能将他们母子困在这小小庭院中一辈子,若是说了……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若此刻不赌一把,那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当初生阿瑞,是足月生的,当初在宫中摔倒,也只是为了做一场早产的戏,实际上当时进宫时,便已经开始腹痛了,”赵乐莹缓缓开口,“若我没推测错,这孩子大约是你入狱前后怀上的,只是当时只顾着救你,并未在意推迟的月信。”
傅砚山双手猛地攥拳,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呼吸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赵乐莹看着他克制的表情,心下有一丝不忍:“若你不信,可以请大夫来为阿瑞诊脉,早产的孩子同足月的孩子相比,脉象是有些许区别的。”
她将话说到这一地步,傅砚山还有什么不信的,因此没说要请大夫,只是眼底猩红地看着她:“……裴绎之知道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赵乐莹点头。
“他没有半点意见?”傅砚山质问。
赵乐莹顿了一下,还是狠下心开口:“我当初与他成亲,只是为了逼你离开。”
傅砚山一怔。
“你当时受了很多伤,我自觉护不住你,又怕将来你身份暴露难以收场,便索性演一场戏逼你离开,”赵乐莹喉咙动了动,极力克制情绪,“我与他只是结盟,他助我逼你离开,我助他毁了裴家,你这次不也看到了,我与他是分床而睡。”
傅砚山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心口开始隐隐作痛,鬓边也开始出虚汗,赵乐莹意识他不对劲,赶紧上前想扶住他。
他却突然猛地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若我……若我这次不将你囚禁,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告诉我真相?”
赵乐莹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意识到,他根本不会相信。更何况自己当初在来南疆之前,也的确动过一别两宽不再纠缠的念头。
可她什么都算到了,却独独没有算到自己当初做得如此狠绝,傅砚山却依然对她不止有恨。
傅砚山咬紧了牙关看着她,嘴里逐渐弥漫出浓郁的血腥味,许多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许多到现在也想不通的事,好像一瞬间便想通了。
“……状告我杀人的那人,是李清,”傅砚山开口,唇上染了一抹艳丽的红,“杀他的人是我爹,为何他要状告我?”
赵乐莹心下一沉,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不想将所有事都告诉他的,至少管家为他而死这件事,她是不想说的。
可他还是猜到了。
傅砚山死死盯着她,看着她眼圈渐红后,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一时间痛苦和愧疚如一把把利箭,刺穿了他每一块血肉。
“我爹……也知道吗?”他又问。
赵乐莹低头:“他不知阿瑞是他的孙子。”
傅砚山荒唐一笑,笑容苦得几乎将赵乐莹融化:“明明真相就在眼前……”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在牢里的日日夜夜,哪怕他有一刻想到,李清曾偷听过他们说话,哪怕只有一刻,也不会到如今这场面。
他害赵乐莹独自一人承受孕育之痛,害义父为证他的清白而死,他们为他牺牲一切,而他却浑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极致的疼痛之下,他蓦地呕出一片血,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