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宁再也受不了了,径直冲了进来,直接挡在刘淮及家人前面。
百里溪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渐渐眯起长眸:“你要拦我?”
“……我不是要拦你,我是救你,”眼下的局面,傅知宁连说话都颤,“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杀了刘家满门。”
百里溪面无表情。
“裴……掌印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刘淮能走到今日,背后定有靠山,你以科考舞弊给他定罪,又屠他满门,无异于打草惊蛇,但凡他们翻案,便会知道此罪不成立,定会加倍反咬,即便不翻案,您日后也只会被他背后之人视为眼中钉,就算你知道他靠山是谁,可这么多年一直没动手,不就证明对方是百足之虫吗?”
“我知道、知道您想报仇,可您必须长远考虑,圣上如今敢这么信任你,无非是因为觉得你早就忘了百里家的事,一心只忠于他,若他知道你还记着,他又怎会再安心用你,毕竟当年此案最终结果,是他拍板做的决定。”
“您想手刃仇人,有的是法子,贪赃枉法买卖官职谋害朝廷命官,哪一项罪名都能让他抄斩流放,何必非要揪着科考舞弊这样的罪名,何必非要今日行事,大人,您都忍了十年了,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何必非要冲动!”
“您是掌印,手眼通天不错,可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今日就这么杀了他,日后只怕后患无穷。”傅知宁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到最后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百里溪定定与她对视,许久之后薄唇轻启:“杀。”
“大人!”傅知宁径直跪下。
百里溪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眼底的寒意如海啸般汹涌:“你威胁我?”
“我、我不想……”傅知宁看出他眼底的杀意,吓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却依然坚定地跪在他面前。
从小到大,她总爱对他撒谎,知道他的秘密后也是,可唯有一句话真得不能再真——
她想他长命百岁,此生顺遂。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拦我?”百里溪冷声问。
傅知宁沉默许久:“是。”
“傅知宁,你好样的。”百里溪极怒之下,竟然笑了出来。
傅知宁再说不出话来,死死咬着唇肉与他僵持,连何时咬破了也不知道。百里溪看着她唇缝上沾染的血迹,冷着脸沉默许久,终于转身离去。
“多谢傅小姐大恩……”刘淮颤巍巍磕头。
傅知宁死死掐住手心,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百里溪一走,侍卫们也就收了刀,面面相觑片刻后,最后将刘淮拖起来带去关押,刘家一众也悉数带走了。
庭院里渐渐静了下来,傅知宁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一滴水落在石板地上,晕成一点阴影,接着是千点万点一同落下,湿湿漉漉的连成一道雨幕。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原来不管是不吃青团的京都,还是吃青团的安州,都是一样的,到了这个日子,谁也高兴不起来。
傅知宁跪坐在地上许久,站起身时膝盖阵阵疼痛,提醒她这一跪之后,她与百里溪的总角之情,只怕是散得一干二净了。
她仰头望天,阴沉沉的,潮湿了她的眉眼。
从刘府回来她便倒下了,一晚上昏昏沉沉,又是梦见刘家满门尽屠血流成河,又是梦见百里溪冷着脸多看她一眼都嫌烦,还罕见地梦见了母亲,失望地同她说怎能用昔日情谊,逼迫百里溪放弃报仇。
那可是灭门之仇,刘淮虽不是主使,却也是凶手之一,她凭什么阻止百里溪报仇。
凭什么,凭什么?她在梦里被问了无数遍,想张嘴解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急迫之下竟猛地睁开了眼睛。
“知宁,你可算醒了!”徐如意红着眼扑过来。
傅知宁嘴唇动了动,嗓子干得厉害,徐如意忙给她端了杯水:“你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淋雨?这下好了,半夜突然起烧,身上热得厉害,到现在还没退,你真是吓死我了。”
傅知宁有气无力地坐好:“百里溪呢?”
“他已经搬出去了,正在休整准备带着刘淮离开。”徐如意回答。
傅知宁沉默片刻,起身便要出门,徐如意忙拦住她:“你去哪?”
“我有事。”
“可是……”徐如意劝阻的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她惊惶的眼眸,忍了忍后还是点头答应,“那你快点回来啊。”
傅知宁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徐如意又赶紧往她手里塞了两块糕点,叮嘱她一定要吃,免得晕倒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