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京内议论纷纷。
“没想到李大公子也有今天啊。”
“啧啧,看来安平郡主是铁了心要解除婚约了。”
“你们没瞧见李现之?那?个样儿?,好?像一条狗啊。”
“活该,以前追着他?他?不?要,现在不?追了,他?反倒开始摇尾巴了。”
“我以前看他?就不?爽,板着个脸好?似谁都欠他?的,现在好?了,没人搭理他?那?套了!”
“听说昨日又?被康佳王府的人给拒了呢,甚至都求到赵府上去了,赵家姑娘也没搭理。”
“李大公子后悔死了!”
一时之?间,李现之?几乎沦为圈子里的笑?谈。
——
次日,正午。
时雨自昨夜回来洗漱过后,一直睡到午时才醒来。
明媚的日光透过薄薄的丝绢窗纱从窗外落进来,打在地上,落成了四个正正方方的格子,楼阁厢房内放了冰盆,房内一阵舒爽的凉气?。
蝉鸣不?止的盛夏午后,古香绫软帐层叠而落,床榻间的姑娘穿着湖绿色的小衣,脸蛋压在玉蝉软枕上,挤压出一块粉嫩嫩的软肉来,墨色浓密的发丝泛着粼粼的水光,缠绕在藕一样白的手臂上,在未时初,床榻间的小姑娘悠悠转醒,用力抻长了手臂,伴随着骨骼轻响,从唇间溢出了几声轻哼。
时雨懒怠且骄纵,康佳王府的侧妃打小便娇养纵容她,晨昏定省一概没有,琴棋书画爱学不?学,胭脂水粉从不?限量,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只要是王府之?内的事、是银子能解决的事,从未拮据过她,就算是上次时雨夜间跑出去、被逮到后,董侧妃也一句骂声未曾有过,反而给账房添够了银钱,供时雨花销。
所以时雨夜半跑回来,一路睡到此时,整个府内也没人给她添堵,只有厢房口的两个丫鬟偶尔窃窃私语。
“当真不?去通报一声么??可等了半个时辰了。”
“你去通报?之?前被打发出阁里的丫鬟是何下场,你都忘啦?”
她们正低声说着话?,便听见厢房内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她们二人便垂头顺臂,推开内间的檀香木门。
木门床榻间,她们的小郡主正在床榻间裹着被褥翻滚,像是只睡饱了的小奶猫儿?一样哼哼唧唧的抻懒腰。
左边的玉兰先问:“今日郡主还是要做男装打扮吗?”
近些时日,时雨一个劲儿?往府门外跑,也不?让府内的人跟着,只带一个小厮,偏生那?小厮嘴严的很,谁都不?知道时雨一直在外面做什么?,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也不?敢问,只能顺着时雨的心思问。
“穿男装。”时雨歪在榻间,指尖在绸被上划来划去,一边划一边道:“方便些。”
衣裙玲琅满身,乌发缀玉,纱衣叠带能压上七层,实在是坠得慌,积云玉履走起路都要人搀扶,平素参宴吃席便罢了,现下去公子苑,还是男装轻松利索。
玉兰便去拿男衫来,她今日为时雨挑了一件对?交领雪绸男子书生袍,腰系玉带钩,上束白玉冠,这种纯白穿在她们郡主身上,定是美?的如?谪仙一般呢。
而一旁的雪梅迟疑了一瞬,俯身行礼道:“启禀郡主,今日李府中来了人,说是李大公子想求见郡主,现下来人还等在府内前厅呢。”
昨夜在小巷中那?些事虽闹得难堪,但李府与顾府的人联合一起封口,现下还未曾传开,康佳王府的人只知道他?们郡主现在不?待见李现之?了,还不?知道已闹得这么?难堪了呢,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否则,若是他?们这些丫鬟们知晓了,都不?会让李府的人进门的。
“将人赶出去。”时雨自榻间被玉兰扶起来,一张小脸似是雨后青山,脆生生的白,粉唇一抿,清冽果脆的吐出来一句:“我已要退婚,日后李府的人都拦着,不?必再告知于我。”
丫鬟们赶忙应下,玉兰继续为时雨梳妆打扮,雪梅则退出去,匆匆行于九曲回廊下,穿过高檐,步入前厅,准备将那?李府的人请走。
李府的小厮被请走之?后,一路奔回了李府,火急火燎的去寻李现之?了。
李府内檐牙高啄,十步一木百步一亭,阁楼水榭玉石铺路,小厮跑的气?喘吁吁,半步不?敢停,途径祠堂时,还瞧见二姑娘的丫鬟在与守门的小厮偷偷塞银子,大概是想给二姑娘带点?好?吃的进去——自昨日到现在,二姑娘滴水未进呢。
小厮叹了口气?,又?加快了步伐,直奔李现之?的书房。
他?可不?敢耽误事,他?们公子怕是一直等着呢。
公子郡主吵架,丫鬟小厮要命啊!
——
李现之?的书房位于李府最中处,位于一片湖旁,院子闹中取静,种了一片翠青竹,地上铺了青石板,远处还养了白鹤,小厮跑来时,白鹤自湖中受惊,振翅云翔,飞掠过青竹之?畔。
小厮踏过青石板,远远一望,便瞧见一道白色圆领书生袍、上绣青山祥云纹、脊背挺拔的男子背对?与他?,白皙的手掌骨节上泛着些粉意,手中持着一截竹节杯,杯中茶水已冷,他?却不?动,似是在等待什么?。
小厮心想,更失仪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