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许穆驰顺着球场上的身影,不断晃动着“38”号的确显眼,露出愉快地弧度,38号也好,250也好,他说只要是她的幸运数字他就会赢。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果然他是今天得分最多的选手,也是全场的vp。
尹硕和齐振麟满头大汗地朝她们走来,杨婉兮立马拉着许穆驰花痴般地走过来,见到尹硕连连点头:“38好啊!”
尹硕朝许穆驰眨眨眼,杨婉兮酸酸地说:“我去,尹硕,我居然看到你抛媚眼?”
尹硕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遭到杨婉兮鄙夷的眼神。齐振麟揉揉她头发说:“你别老撞他这棵大树好吗?说好了五月份要收收心了,今天请你吃顿大餐,吃完就开始好好复习司考,你知道的,我很严格的,如果不好好复习,不给饭和零食吃的!”
齐振麟难得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看样子这样的旁敲侧击已经私下说过不止一遍了,许穆驰在一旁添油加火:“嗯,我会帮老齐好好监管你,如果真的不好好复习,宿舍也休想藏零食!”
目前他们中间就杨婉兮没过司考,帮助她通过任重道远,杨婉兮就差扑上来啊呜一口咬上来。
这时金翼的电话恰好打了过来,大概是交代齐振麟一些事情,听的他眉毛微皱,接完电话哀叹一声:“金老师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事儿一件接一件,我还得联系吴言傲。”
说着到一边打起电话来。
齐振麟并不喜欢吴言傲的性格,也不愿意多和吴言傲打交道,吴言傲对他也总是淡淡的,做工作也不甚积极,无奈班级工作上的事情需要他们共同打点。
至于他嘴里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博士面试结束,正式放榜,金翼竟然成了殷文恭的学生。原先并没有多少人知情,现在公开放榜,消息传开了,难免不会引发猜想。金翼一个学刑法的,跨到法理的领域,还挤进了门槛颇高颇难的殷文恭门下,怎么的都会和殷文恭交情匪浅吧。如果她和殷文恭很熟,就不可能不知道殷其雷和江子仲的事情,所以金翼在这个时间点成为殷文恭的博士,总是让人感觉很奇怪。
然而对这一切最见怪不怪的人,便是殷其雷和江子仲了。
殷其雷在跨年晚会上就看出金翼的意图,平日从王楠的话里也多少听出来金翼在背后没少向殷文恭打小报告。江子仲更是心知肚明,自从金翼那次和她摊牌之后,她便明白金翼是殷文恭手里的一颗棋,那么成为殷文恭的博士,自然是她应得的对等利益,再正常不过。
殷其雷让江子仲注意金翼,生怕她在金翼手里遭受不公正对待,可是除了那次只有江子仲自己默默咽下的谈话之外,金翼似乎并没有再做过什么事情和她正面相撞或者令她难堪,也许这短暂的平静并非好事,殷其雷放弃面试已经触及了殷文恭的底线,金翼都急着跳牌,殷文恭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只不过她想不出殷文恭或者金翼除了疾言厉色,甚至这个学期在她的成绩上要挟做手脚之外,其他还能怎么样?她默默承受着就是了。
她之前所想的自然而然的分离,是基于骨子里的悲观,但绝不会是由于这些龌龊的原因,那她也太对不起自己和殷其雷的这份感情了。她如今最在乎的只是殷其雷的心,那是她最想守护的。
江子仲预想的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殷文恭在她送作业的时候,突然笑了笑:“不要那么凶地瞪着比你年纪大的人,这样很不礼貌。”说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江子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向沙发,坐了下来。殷文恭随即也走到沙发前,热了一壶茶。
他给江子仲倒了一小杯,一改之前的严肃,柔和下来,又笑了笑,随后开口,语速很慢,似乎想让她听的更清楚些:“你想不想找到你的弟弟,江子恒?”
江子仲突然感到耳朵一阵轰鸣,似乎眼前殷文恭的笑容也模糊了起来,这句话没有任何铺垫任何缓冲任何前奏地直接被殷文恭抛出,那笑容根本就是假象的柔和,是正好拿捏住她七寸的笃定,是带着危险的势在必得。
看来她的家底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一切都在平静的掩饰下进行的悄无声息,直到今天直接被奉上台面。
江子仲的神情不可控制地变得起伏,她重新看清殷文恭的脸,依旧还是那样柔和的笑容,可那样的笑容分明就像一只狮子低头在对一只蚂蚁笑,那笑里包含着的是强大对弱小的嘲讽,是强权对渺小的戏弄,是无力抗争对命运的顺从。
殷文恭抿了一口茶,第一句话的效果显然立竿见影,面前的女孩脸色苍白,表情几经突变,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紧裤子,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握之中顺利进行着。
“你弟弟的事情我大概了解清楚了。你知道我有很多认识的人,他们在找回你弟弟这件事上能够帮上很大的忙,你父母也许一辈子期盼寻求的帮助,我都可以提供更好的。”
殷文恭继续缓缓地说着,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江子仲,仿佛研究她的表情,洞悉她的心理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就像是他所做的学术论文研究一样,刨根究底触及到最关键最核心的问题,才会有成就感。
江子仲感觉周身都在颤抖,她不希望被殷文恭发现自己其实这般脆弱,可这种颤抖是控制不住的,她甚至眼睛都开始发酸,她知道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必然会导致她在殷文恭面前的全线崩溃,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尊严尽失,软弱尽现。
于是她下意识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可是连牙齿都不受控制地在颤抖,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她只好伸手去拿茶几面前的杯子,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她有点痛恨自己的反应,拼命强迫自己镇定,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可那水明明还是滚烫的,江子仲就那样生生吞咽了下去,从舌尖到嗓子像是被烫熟了一样,感受到疼,那种疼和心底的疼骤然连在一起,交织着纠缠着,一下一下狠狠拽着她的心。
见她这样,殷文恭有些于心不忍。
他的本意只是拿她最在意的伤痛去等价交换她的主动离开,为了他唯一的儿子今后一片光明的前途和人生。可看到江子仲的样子,明明已经在极力隐忍,却显得那样狼狈,让他意识到对方不过还是个20出头的孩子。
想到这里,殷文恭起身给江子仲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纯净水,语气尽量缓和:“人生还是平淡点好,太平猴魁这种茶水不适合你,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让你的父母了无遗憾,一家团圆,不好吗?”
江子仲看着台面上玻璃杯里的白水,纯净透明的水没有任何杂质,没有被赋予任何特质属性,而在她这里,因为殷文恭的一句话,这水就既是毒药亦是解药。
她的弟弟,那个从小被她弄丢的弟弟,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她梦魇里的童年,父母的肝肠寸断伴着冷言冷语。母亲曾经不止一次歇斯底里地对她大叫:“为什么丢的不是你?”伴随着无穷无尽漩涡的深渊,背负着她从小到大被贴上的各种恶意标签:祸害,贪玩,不知轻重,故意为之,毁了江家的命根子她生而为人,原本以为过的幸福快乐,而后才发现自己无力至此,卑微至此,不幸至此,微不足道至此。可是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啊!
江子仲泪眼朦胧,酣畅淋漓地回忆像是一场撕皮抽筋的酷刑。她拿起面前的那杯温度正好的白水,看了一眼殷文恭,只问了一句:“你说话算话?”
殷文恭一愣,轻轻点了点头:“当然会不遗余力,也希望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子仲已经把杯子里的白水一饮而尽,和着烫人的泪水,原本平淡的白水也参杂了丝丝咸味。
殷文恭咽下了原先要说的话,她完全明白,不必再多说,连他此刻都觉得说出来太过于残忍。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做错了?可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