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不会再改变的贺桥则凝视着他,低声道:“池雪焰,快一年了。”
“你该忘记我了。”
他很少这样叫他的全名。
重逢后不久,池雪焰就随口告诉他,可以叫自己小池。
那时他说:“好。”
贺桥没有问原因,池雪焰看着他一贯缄默的神情,却主动道:“这样听起来很像小孩。”
一个不太符合池雪焰气质的称呼。
一个更不符合他所作所为的原因。
但贺桥记住了,此后一直那样叫他。
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称呼。
明明是最普通的叫法,不够亲昵,但每每从唇齿间流泻而出时,却有种缱绻的味道。
池雪焰还是定定地盯着日历。
贺桥又徒劳地自言自语着:“小池,我没有什么值得被记住的地方,只是一个活得很失败的人。”
“忘记我吧,好不好?”
片刻后,池雪焰收回目光,脚步缓慢地越过了他透明的身体,去拿扫把。
他格外耐心地收拾掉了溅落满地的玻璃碎片。
第二天起,池雪焰不再逼着自己看书了,他没有再拿起过书柜里的任何一本书。
电视倒依然开着,但也不再按照频道顺序轮流更换,而是始终不变地停在新闻频道。
家里太静,有背景音还热闹些。
贺桥觉得这种改变是件好事。
至少池雪焰摆脱了那些刻板无意义的行为。
日子很快到了他失约的那一天。
贺桥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夜晚降临,望着窗外发呆的池雪焰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他才放松下来。
一年后的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希望是自己的话在冥冥中起了作用,是池雪焰决定开始遗忘他,开始告别伤痛。
他注视了枕在自己怀里的人一整夜。
这是池雪焰陷入长期失眠以来,睡过最长的一觉。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连神采都明亮了几分。
贺桥看见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明媚的晨光,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贺桥很久没见到他脸上流露出这样轻松的神情。
他也跟着轻松起来。
池雪焰从沙发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他刷完牙,洗了脸,然后抬头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贺桥听见他轻声说:“瘦了这么多。”
这是他第一次听池雪焰自言自语。
贺桥有些惶然地盯着镜子里倒映出的那个孤零零的人。
池雪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黑发,又对着镜子问:“你会认不出我吗?”
他想了想,随即颇为干脆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家门关上时,贺桥还没能从那句低语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