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池雪焰替他拥抱了她。
也是在这一刻,他蓦然发现,不仅母亲瘦了很多,池雪焰亦然。
他与池雪焰朝夕相处,竟没发现白皙后颈处透出的伶仃,还有愈发分明的锁骨和下颌线。
无端消瘦,又染了黑发的池雪焰,仿佛成了另一个人。
他安静耐心地等盛小月结束哭泣,带她去浴室洗脸,又领她走进贺桥的卧室。
“小池,你要留下什么吗?”
“不用了,阿姨。”
贺桥留在这里的东西并不多,摆放得也很整齐,盛小月没花多久就收拾好了。
她拉着分量很轻的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低着头小声说:“还有些衣服装不下了……我放在这里。”
明明止住了哭泣的她,眼眶又变得通红。
池雪焰没有反对,温声应下:“好。”
她离开前,看见堆放在玄关处的外卖袋子,对他说:“小池,不要总是吃外卖。”
“好。”
“那我先回去了,不要送我。”
池雪焰便听话地停下了本来要送她下楼的脚步。
他关上门,也隔绝了那抹在楼道里低低盘旋的哀泣。
紧接着,贺桥看见他回身走向那间过去属于自己的卧室。
池雪焰拉开了衣柜的门。
盛小月没有拿走全部的衣服,还留下了一些。
其中只有一格是满的。
衣柜最高处,不容易被一眼看到的那个格子里,满是折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
残留着暗红的染发剂斑点,同时也散发着洗净后的清香的白衬衫。
池雪焰仰头看了一会儿这叠衬衫,随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将这件怀里满是湿润泪水的外套挂进了这个衣柜。
然后他关上柜门,走出了这间卧室,此后再也没有进来过。
贺桥看着他愈发单薄的背影,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个令自己感到不安的念头。
从这天起,池雪焰再也没有点过外卖。
冬去春来,他吃完了家里囤积的泡面,开始学着自己做菜。
网络上到处是食谱和教程,他认真照做,注意火候,所以做出来的菜不算糟糕。
贺桥起初为他不再吃外卖这件事而感到高兴,直到有天锅里着起了火,在一旁陪伴的他脱口而出“别害怕”的时候,却看见池雪焰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
他关掉了燃气开关,面无表情地盖上锅盖,一点也不在意险些灼过手臂的火焰。
锅里的火很快熄灭了,而贺桥心里那个不安的念头愈发冰凉。
春逝夏至,池雪焰已经可以给自己做一日三餐了。
他一个人做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
那种随性的倦懒消失了,他看上去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贺桥却宁愿他没有变成这样。
家里仍然时不时响起电视的声音,响起翻书的声音。
但池雪焰不再随心所欲地换台,也不再随时放下一本不够精彩的。
他按照频道号的顺序,每天看一个台,今天是一台,明天打开电视时就换到二台,如此循环往复。
在书柜里拿书的顺序,也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一本本看过去,每一本都会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此前从未在他人生中出现过的,一种异常精确规整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