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时中毒送急诊科不是小事,闻讯匆匆赶来的丹棠终于送走了摄影师,她满脸愧疚之色:“本来听说挺顺利,我就去忙别的事情了,没想到会这样,小鸟还好吗?”
回头轻望虚掩的病房门,陈聿深情绪不佳:“刚才一直喊疼,给药才睡着了。”
“的确是我安排秦世去的,食材也是节目组准备的,但蘑菇的事我真不知情。”丹棠惊魂未定,“以后我肯定认真检查拍摄道具。”
这意外方才已经解释清楚了。秦世从小就对任何琐事都不上心,据说蘑菇是家里厨师给的,也嘱咐了他烹饪方法,结果一忙乱还是没认真炒熟。
三人都尝过那道菜,验血之后证明中招的只有体质虚弱的桑雀,罪魁祸首倒是生龙活虎。
陈聿深已经习惯了秦世的不靠谱,蹙眉道:“怪我,桑雀硬要给他面子,我没阻止。”
丹棠苦笑:“没出大事就好,医药费节目组会负责的,拍之前也都上了意外保险——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一码归一码。”
“……行吧,早点回去休息。”陈聿深急着回病房陪桑雀,话毕立刻握住门把手。
稍许安心的丹棠终于缓和身色,微笑提醒:“生病了正是脆弱的时候,你要好好表现啊。”
陈聿深没脸承认桑雀之前的伤才刚刚好,最近简直快被自己活活折腾死了,只好故作淡定地应声:“我知道。”
知道个鬼。
原本桑雀还能勉强睡着,凌晨两点又高烧痛醒,一直在奇怪的幻觉间疼得蜷缩成一团,难受的模样让人不忍细瞧。
再度给过退烧针和止痛剂后,医生便不肯下猛药了,只言坚持过去就好。
可忍受痛苦这种能力桑雀全不具备,更何况他幻觉未消,只会哽咽地抱着枕头说要去天上和妈妈团聚。
动作生疏地帮他贴好退热贴,陈聿深不由心疼地小心搂抱,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没事的,等下就不疼了。”
桑雀脆弱地闭着眼眸啜泣,嘴唇苍白至极。
……真想把秦世那白痴和蘑菇一起炒了!陈聿深很少如此无力,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却唯有慢慢地帮他揉着冰凉的肚子。
可能是温热的大手舒缓了痛苦,桑雀喃喃低语:“竹竹……你好暖呀,你别走……”
“我不走。”陈聿深另一只手按住他纤细的脖颈,“睡吧。”
桑雀含糊地唔了声,而后又道:“我想去找你和妈妈……”
这话他今晚说过很多次,虽然是胡话,但保不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陈聿深沉下眼神:“不可以,你要好好活着。”
“活着好痛苦啊……我什么都做不好……”桑雀这般说完,长而密的睫毛又被泪水浸湿,“竹竹,我好孤独。”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陈聿深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时间有些窒息。其实他很想安慰桑雀他并不孤独,可仔细回忆,自己也没做什么配得上这
句话的事。
占有一个人好容易,可是走近一个人实在好难。
半晌过后,陈聿深才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比谁都好。”
“连你也骗我……”桑雀颤抖地叹息,多半实在是折腾到力竭,终究还是在病痛中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吃菌中毒这种事完全不在桑雀的概念里,毕竟他心里的蘑菇约等于菜市场的香菇。
幻觉到第二天下午才缓缓消退,烧也退了,但整个人仍无力到像朵云,软绵绵地躺在病榻上泛着恶心。
“别怕,医生说正在好转。”陈聿深一直没离开,工作也都是在病房角落的小桌上处理的,见他清醒立即拿着保温桶靠近:“喝点汤,你得补充营养。”
关于幻觉的记忆是非常奇妙的,桑雀知道自己看到过童年的小狗,那狗变得好大好大,大到像游乐场穿玩偶服的人类一样,在生病的时候一直抱着自己,至于其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被自动折叠的病床缓缓托起,闻见送到嘴边的鸡汤便觉想吐。
“还是你想吃这个?”陈聿深又端出一碗橘肉熬的甜水。
老板竟然还记得。桑雀不敢拂了好意,勉强喝上两口,而后失笑,虚着声音说:“我真是好倒霉的一个人。”
“明明秦世才是害人精。”陈聿深依然生气,“不会再让他来了。”
桑雀眨眼:“没关系,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对自己心软也就罢了,对别人心软真让陈聿深如鲠在喉。
“其实还挺好玩的。”桑雀恍惚沉思,“我看到了只大狗。”
陈聿深发出奇怪的轻笑:“竹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