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夫郎,我们该进去了。”
望着对自己说话的周平,还有他身后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的人们,连玉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一个多月前。
这时候,丈夫周安的死讯刚刚传回来,他还没有被婆母公公,大伯哥大嫂几人灌下迷药,卖给过路的行商。
今年九月,连玉的丈夫周安跟以往一样,跟一帮兄弟带着兴业镇特有的几样货物,去府城做买卖,按照惯例,他们会在府城卖掉这些货物,再买一些府城的货物,拿回兴业镇卖,赚两地之间的差价。
快的话,一个多月就回来。
可是到他回来的时间了,连玉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跟他一起去的赵老三告诉连玉,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周安和队伍里的贺家夫夫,郑昌,都被山匪杀死了,他们这些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的人把四人的尸体带了回来,放在清河镇贺家夫夫的院子里,让他们赶紧去将尸身带回来。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连玉两眼一黑。
丈夫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明明出发去府城那日丈夫还跟他说这次要做笔大生意,然后就在镇上买块地,开个榨油坊,再在周边村子里置办些水田和山地,再也不出去了。
可是现在……丈夫竟然死了?
然而不管连玉信不信,赵老三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连玉只能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公婆婆,还有大伯哥周平,大嫂陈氏他们。
跟他们商量怎么把丈夫的尸身接回来,怎么操办丈夫的丧事。
因为平时两老口还有大伯哥大嫂对他们一家人都很好,连吃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们留半碗,在听到大伯哥说把灵堂设在他们那边,让老两口最后多陪陪丈夫,也让自己少劳累一点,毕竟他的秀哥儿和宁臣还小的时候,连玉便答应了。
连玉没想到,就是从答应把灵堂设在他们那边开始,自己就被他们拽进了圈套。
丈夫的尸身在清河镇,他要带两个孩子去接丈夫的尸身,等他带着丈夫的尸身回来,才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人偷走了。
问街坊邻居,街坊邻居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问住在隔壁的公公婆婆大嫂,几人说他们忙着操办丈夫的丧事,根本分不开神去注意。
丈夫就躺在棺木里,一堆的事儿等着连玉去办,此事只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他想着好歹自己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去清河镇的时候把丈夫留在家里的十一两银子都揣在身上了,那些粮食,布,还有值钱一点的柜子箱子,以后再买几件就行。
可是随着丈夫丧事结束,公公婆婆还有大伯哥几人竟然说,因为灵堂设在他们那边,所以亲戚朋友来送的礼金银子全归他们,不会分给他。
连玉不贪那二三两银子,就是想不明白,虽然灵堂设在他们那边,但是上上下下出银子的是他,请人办事帮忙的也是他,怎么就一下子说出这种话。
然而更让他寒心的事还在后边,丈夫才下葬十几天,周老妇和周老汉就带着大伯哥周平上门,说他们现在住的院子是丈夫周安买的,以后要留给丈夫唯一的小子,也就是他和丈夫的小儿子。
他们不相信今年才二十岁,在十里八乡都有艳名的连玉会守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就丢下两个孩子跑了,所以为了让小儿子以后不吃亏,让连玉把院子的房契拿给他们,等以后小儿子长大了,再由他们转交给他。
就算他们之前对自己一家人有千好万好,连玉也终于瞧出来了,原来从丈夫周安一死,自己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早就盯上了丈夫买的院子,已经等不及要把院子拢到他们的手里。
连玉气愤至极,看他们人多势众,转身大喊着就往屋里跑。
可是他们几人有备而来,看他想跑,竟然一棍敲晕了他,又给他灌下迷药,把他卖给了刚好路过兴业镇的一个好色的行商。
被卖给行商后他的遭遇可想而知,那半个多月,连玉无数次地想到死。
但一想到落到周老汉周老妇他们手里的两个孩子,想到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说不定还要被周老妇他们倒打一耙的阿父阿爹还有哥哥弟弟们,他就不甘心,每时每刻都想着逃回兴业镇。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
而且不是回到兴业镇,是回到丈夫刚死的第二天,他跟两个孩子,还有周平一起来清河镇接丈夫尸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