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袁浪行潇洒地离开,杜铁生这才瞥了眼她红晕未褪的脸笑道:“珞儿小姐的酒量还得训练,光闻酒香,脸蛋便醺得红通通、站不住脚,将来酿起酒来,还不醉倒在瓮边吗?”
宋鸿珞无力地翻了翻眸,天知道,她真正脸红的原因有多么难以启口。
“呵呵,不打紧,总是会习惯的。”杜铁生包容地笑著。“不过话说回来,小姐真的收了他一百两?”
她颔了颔首微笑道:“这一百两够咱们买麦粮酿酒了。”
杜铁生忧心忡忡地喃喃道:“一坛酒一百两实在夸张了些,万一那位爷反悔了怎么办?”
恍然间,她打了个冷颤,心头浮上一股不祥的感觉。
是啊!依那老浪无赖的程度,他绝对会再回来,只是目的不一定是要回那一百两……
原以为袁浪行很快便会上门讨回一百两,没想到宋鸿珞这一等,竟等了大半个月。
即便她不愿承认,但为他牵挂、担忧的心绪却益发严重。
宋鸿珞知道自个儿一定病了,患的正是相思病。
虽然每回见到他时,她总忍不住损他、与他斗嘴……但隐在心下的情怀却是悸动得让她无法漠视。
她不得不庆幸,在这大半个月内,她没多余的时间去思索袁浪行莫名反常的行为、更没空去想他,因为脑子里充塞的,尽是酿酒的一切。
白天,她在杜铁生的辅佐下,开始参与酿酒的制造过程,晚上她则熟读杜家的“酿酒记本”。
她好不容易从紊乱的酿酒技术中理出了点头绪,杜铁生却在多年独力撑起醉花坞、累积的疲惫下,不堪操劳地病倒了。
这一日,近黄昏时,宋鸿珞先到酒房察看杜铁生前天方封好盖子、以棉被包裹保温的绍兴酒,才准备到前堂收酒旗、关好门。
她的脚步才至门边,眉便拧了起来。“你怎么就睡在门口?”
瞧他豪放不羁的醉态,宋鸿珞胸口不自觉地漫著股无形的痛。
袁浪行抬了抬眉,醉眸懒懒地拂过眼前她可人的面容。“我要买下醉花坞里所有的‘春三酿’。”
春三酿没让他醉三年,却让他足足睡了三日,若依照他过去的性子,他定会上醉花坞好好理论一番。
偏偏春三酿的滋味太好,酒滑甘美,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特别的是,即使喝醉酒,仍让他感到神清气爽。
“好味道!”他闭眸沉吟。
她低下身,偷偷踢了他一脚。“你醉了,别躺在这里碍路。”
他浓眉稍稍一蹙,吃痛地叫了声,却仍笑呵呵地胡乱挥著手嚷道:“你的酒没让我醉三年,所以我要把买酒的一百两,拿回来买下这醉花坞。”
宋鸿珞蹙起眉,翻翻杏眸为之气结。“笑话,没人会把这话当真,真醉三年的酒谁要喝?”
瞧他说什么醉话?她怎么可能让他买下整个醉花坞。
“商人贵诚信。”
“对一个无赖而言,不须诚信。”她接得可顺溜。
“往后每批酿成的春三酿,三十坛归我,其余的我不管。”
摆明了他只想当大爷!宋鸿珞神情微愕地瞥了他一眼。“说什么醉话,像你这样放荡痛饮、不知节制,迟早有一天会醉死。”
“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袁浪行状似未闻地低吟著,让宋鸿珞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怔了怔。
他吟的是诗人陶潜将自己比喻成天上孤云的诗,孤云随风不知不觉散灭,了无痕迹。
宋鸿珞心一凛,被他身上浓郁的孤独感,那仿佛无依无靠、空虚无托的心情给震住。
莫名的,她对他的好奇再一次禁不住脱口而出。
“老浪,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神情一凝,清雅可人的脸庞满是不解。
“没酒喝……所以愁闷。”他勉强扯出一抹抑郁的笑,给了她答案。
气氛透出些微凝肃,宋鸿珞知道,他没说实话。“你若不好好回答我,休想买下醉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