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不像琴谱只能记指法、只能仰赖师徒心传旋律,它有工尺谱,你只要按谱吹奏即可。”
他说得简单,桐普晴却瞧得眼花撩乱。
工尺谱上虽记有“合四一上工车凡六五乙”代表音律,但对只懂制芦笙、测笙音的她而言,实在为难。
她的金芦笙在她的吹奏下,唯有“不堪入耳”四字可形容。
连磨了几日,桐普晴几近放弃地嚷着。“好难!我真的学不会。”
在她的印象里,芦笙的乐音是欢乐而喜悦的,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抹煞芦笙的美好!
“天底下没有学不会的事,又或者你压根不想学?”他抿着薄唇,即便额角青筋隐隐浮动,语气却依然平静如昔。
原以为身为金芦笙传人的桐普晴对音律的敏感度该是极佳,他却没想到,她的状况出乎意料的差。
他甚至不明白,究竟是她真的累了,又或者她根本无心在习谱之上。
好伤人!桐普晴忿忿地瞪着他,朝他嚷着。“对,是我不想学了、不想学了,成了吧!”
默默承受她无理的怒气,意湛风硬声道:“如果想化解两家的恩怨就坐下再奏一回,要不就回努拉苗寨去。”
见聂紫茵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的压力不亚于她。
小脸倔强地撇向一边,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她的心益发烦躁,愈烦躁,她的心就又莫名酸涩了起来。“你再逼我练一百回也没用,我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我要找老太公喝茶!”
自上回在祠堂见过,童心甚重的老太公偶尔会到小苑来找她泡茶、教她下棋。
日子久了,他们渐渐熟稔,在习谱的这段期间,老太公的陪伴自然纾解她不少压力。
像是怕会被他拎回小苑里练曲似的,桐普晴话一落下,施展轻功,倏地消失在他眼前。
眸光直直瞅着桐普晴逃离的纤影,意湛风原本沉肃的表相龟裂,唇边淡扬起笑意,叹息却紧接而至。
若任由她这么任性下去,曲还有学成的一日吗?
又或者他该找个时间同她说说聂紫茵的事……沉拧着眉,待他为自己莫名的心绪起伏感到躁怒时,袅袅乐音已不自觉由唇边的箫中逸出。
无论何时,写意山庄总可以给人悠然平静的感觉。
跑离绿竹苑,桐普晴缓了脚步,穿过竹林中的长廊,往老太公的座苑而去。
“老太公、老太公!”桐普晴唤了好半刻,苑里却没半点动静。
这情况还真难得,她没多想,只是一跃坐上秋千,猛力摆荡着。
在老太公的座苑里有座秋千,扎绑在千年古榕枝橙下的绳,攀着绿色藤蔓、开着紫色小花,只要风一扬,竹编的秋千总是随风轻晃着。
那秋千总是能缓和她的情绪,让她找回快乐。
坐在秋千上,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柔柔在她耳边掠过,当秋千愈荡愈高,她有种像要钻进绿意竹林中的错觉,胸中的郁闷也跟着荡开了。
“哈哈!小不点儿又教咱们阿风给惹恼了吧!”
不知何时,意老太公杵在前方,笑眯眯地打量桐普晴抿着唇生气的模样,哈哈大笑。
思及意湛风,桐普晴微微一怔,好不容易缓下的情绪又蒙上了层灰。“哼!我才没恼他!”
她的话落下,秋千摆荡的高度跟着荡高了点。
意老太公微微笑,像是早巳看透她的心思。“傻姑娘,咱们家阿风或许是自私了些,不过习了‘情笙意动’对你没坏处呐!”
她当然知道没坏处,但意湛风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只有压力……他的严格当中,似乎、似乎还藏着些她所瞧不明白的急切。
静默片刻,桐普晴的思绪随着秋千摆荡的速度渐缓。“那老太公怎么看两家的恩怨呢?”
就地坐在苑前的石阶上,意老太公语重心长地开口。“说真格的,祖先们当年究竟发生了啥误会已经不可考了,若不是因为紫茵姑娘,说不准咱们两家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永远远不可能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