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雾屿开玩笑一样向稻荷神祈求雨停,不知道是不是碰巧,就在他祈求的那一刻,云散雨收,竟然真的停了。
自那之后,乌丸雾屿便笃信了对方有灵,于是每年都拉着琴酒跑去求御守,事实上整个神社只有一个巫女打理,根本没时间制作御守,御守都是从别的寺庙请来供奉在稻荷神像前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糊弄。
稻荷神也不是保佑人平安、顺遂的神明,祂实质上是农耕神的一种,保佑五谷丰登。
但乌丸雾屿不管,每年都拉着琴酒去拜,然后薅了御守就走,甚至香都不点。
稻荷神的御守糊弄事,乌丸雾屿的拜神同样糊弄事,堪称绝配。
神社不大,只有一个巫女。巫女白衣绯袴,如瀑的黑发被一根红色的发绳简单绑着,一双眼眸淡泊如水。
乌丸雾屿和琴酒走进神社的时候,她正怀抱一把十三弦筝弹奏,琴音婉转低沉,如靡靡之音,奏达九天之上,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两人每年都来,如今已有七年。
巫女对着两人颔首示意,没有停下,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从容拨弄。
这会儿天气还不算暖和,正殿生了碳炉,乌丸雾屿与琴酒将旧的御守放到了回收用的小匣子中,拿了蒲团围炉而坐,凝神静气。
琴音歇了,留下清灵的尾音在空气中回响。
巫女看向两人,微福了福身,平静地说道:“乌丸先生,黑泽先生,你们又来了。”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我们来了这么多次,你不该称呼我们为信徒或者居士吗?”乌丸雾屿开着玩笑。
“可两位并不信奉神明。”
“不要乱说,我们每年都来这里请御守的。”乌丸雾屿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露出上面坠着的新御守。
巫女仍是那句话:“两位并不信奉神明。”
乌丸雾屿还要争辩,就见巫女缓缓朝他们走来。
“经历过重生这样的奇事,您还觉得神明是并不宠爱您的吗?乌丸先生。”巫女脊背挺拔,认真地盯着今日的乌丸雾屿。
巫女,聆听神之旨意。
酿酒喃砜、乐器、歌舞,巫女会的事情很多,但最玄妙也最重要的,则是她们对神谕的聆听与理解。
今日的乌丸雾屿与上次相比已有不同。
他魂游世间,前世今生地经历了一个遍,品尝过疾苦,感悟过绝望,如今却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若不受神明宠爱,他又怎会有重来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乌丸雾屿是信神的,他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却从不信神明的宠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如果乌丸莲耶是老乌鸦,那他就是一只小乌鸦,漆黑的鸦羽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脏污腐臭的血液,他的人生也是无法拯救的一眼便能看到头,神明从不曾垂怜于他,他将在绝望中被乌丸莲耶榨干最后的价值而死。
乌丸雾屿拜神、求御守,其实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因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些寄托,神明就是他的寄托,一面寄托,一面毫无信任,乌丸雾屿对神明的态度着实矛盾了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乌丸雾屿语气冷淡了下来。
琴酒则已经掏出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巫女。
面对枪口,巫女没有害怕,她仿佛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殉道者,撤了供桌上的一叠点心递给两人,问:“要吃些东西吗?”
“谢谢。”乌丸雾屿拿起一块点心,却没有吃。
巫女微笑,说道:“没有巫女会用毒点心上供。”
“万一你不是巫女呢?”
“那我该是什么?”巫女笑着问:“除了神明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重生的事情吗?”
乌丸雾屿沉思片刻,示意琴酒收起手枪。
在他的安全屋放置监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琴酒知道他是重生的,乌丸雾屿相信琴酒不会出去乱说。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
“你真的能够和神明沟通?”乌丸雾屿上下打量着巫女。
巫女语气平淡:“你现在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一个巫女,倒像是看着一样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