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又合起了眼睛。
顾山青用指尖轻轻地抚开苍殊额前的乱发,道:“好。你让我去那里,我就去那里。你好好地,在这里,等我回来。”
猫九郎跪在他们身旁,也歪头道:“什么意思?我们是要去昆山的山顶吗?”
顾山青站起身,摇摇头:“不,我去昆山的山顶,你留在这里,照顾你们苍殊大人。”
猫九郎道:“可是……”
但顾山青没有听他说完,只召来小黑,骑了上去。
昆山很高,但它的山顶也并非什么小黑到不了的地方。等真正到了昆山的山顶,顾山青恍然明白了为何山君和愁胡从山中离开时没有遇到他的师父,没有遇到木石嵩——在山顶处有一道巨大的裂口,从裂口处便能看到昆山底部的深渊。
山君和愁胡没有费力去打开封锁的石门,他们是直接飞出来的。
据说愁胡的头颅在刚被山君从昆山拿出是仍能开口说话,必定是妖魄尚存。
而此时,在那漆黑的深渊之上,有五色华光缓慢流转——那是他的师父在设法破阵。
顾山青驱使着小黑从那裂口中缓缓降下,落到了深渊之旁。
他喊道:“住手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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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逆天
有阵阵狂风宛如刀片,从深渊中席卷而来。(注)
也不知这风是从何处而生,映衬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渊薮,仿若地狱的呼吸。
顾山青顶着狂风一步步向前,眼睛却无法从他的师父身上挪开。他的师父背对着深渊,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绪激动,身形不住地变换着,一时是林岩树,一时是木石嵩,一时又变成顾山青最熟悉的那个穿着长衫的小老头。
然而,在这所有面貌中,他停留时间最长的,仍是那个顾山青只曾在梦中一会的年轻将军——他的样子与梦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或许是停留在了他死去时的模样,气质却丝毫不见当初活泼跳脱的影子。曾经与过往,这其间隔着的,或许便是那近千年不见天日的岁月。
顾山青一时有些恍惚。除了学习术法和日常的闲谈,他似乎真的对他师父的过往一无所知,直到此时。
——如果他再多关心他一些,多了解他一些,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吗?
或许不会吧。但此时此刻,他必不会如此怔忪。
“看啊,山青。你看眼前这情形,难道不美吗?不壮观吗?”
他的师父望着前方,心醉神迷地道。
顾山青随之望去。确实,这深渊四周的石壁上刻着与他们刚刚逃出的石洞里同源的阵法,正是将所有凝聚的山川之力汇聚在了此处,扭曲缠结的符文比石洞中更加纷繁复杂。
而在这巨大阵法的关键节点,逆天五行深嵌其中,让灵河逆流,山川倒转,散发出顾山青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
原本应当只是偶尔可见的群魔清清楚楚地映射在深渊之中,并非在地底,却似在另一个空间。然而,即便是他们,也好像觉出了今日的不同,愈发躁动起来。
顾山青从未见过那般可憎的造物。他们怪异而畸形,有的身上到处是扭曲的肢足鳞角,有的皮肤上覆盖黏液宛若泥浆。
那就是魔!
不是聂入峰试图吞噬蜃精变成的不伦不类的怪物,不是那屠城的狼妖用血色涂染,异化自身而成的恶妖,而是一种实打实的异类,一种他们不曾接触过的,他们的先人曾举全族之力只为将它们封印在昆山之下的恶魔!
而他的师父要将他们放出来,为了拯救他曾经的主君的灵魂。
“如果被镇压在阵法之下的,是对你最重要的人,你不会像我一样吗?”
顾山青突然想起他师父问他的这个问题。是啊,如果被镇压在山下的,是苍殊,是他不小心失去,又终于找回来的阿鹰,而他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他被那些可憎之物折磨,一望千年,他又会如何?
为了所有人的安乐幸福而将一人锁于深渊之下,承受所有的苦难,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哪怕是出于私心,他师父所做的,难道不是一件无可指摘的大义之事吗?
然而,此时的顾山青却不敢去思索这个问题。
他只喊道:“住手吧!求您了……师父!”
他试着召唤昆山之内的魂灵,无论是草木还是异兽。可限制灵力的法术仍在起效,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山青又试着让小黑去靠近镶嵌在阵法符文中的逆天五行,想看看它能不能将哪怕其中一样取出来,然而在那逆天五行之力与阵法中的山川之力的角斗之中,似有股股不受控制的灵力从中逸散,竟似成了一个排斥外物的结界,哪怕小黑想稍稍靠近,也靠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