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带走的地方不尽相同,都在王都百里之内。而被关的时间则有长有短,从小黑屋中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堵石墙,每隔三两天就会有一位老妇给他们带些吃的,尽是些粗粮腌菜之类。
“不对,不全是腌菜。”鹭飞飞幸灾乐祸地告诉顾山青,“顾大人你记得这几个里有一只生吞小孩的兔妖吗?”
顾山青放下汤匙——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他便在路边寻了个热闹的小馆请鹭飞飞和猫九郎吃云吞:“记得,她怎么了?”
鹭飞飞道:“您知道给她吃的是什么吗?”
顾山青生出一股预感:“不会是……干草吧?”
猫九郎突然被逗乐,“吭”地一声呛住了,云吞汤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来。
鹭飞飞甚至来不及嫌弃他,也拍腿狂笑:“对对对!就是干草!而且您猜怎么着,只有她一个是被装进一个特别小的小笼子里的,连人形都没让她化出来!”
顾山青失语,心中生出一丝哭笑不得。
让那兔妖化为原形喂她干草固然很方便,但像别人一样给她带粮食和酱菜也并不麻烦。或者说,要喂她干草,还得另行准备干草,反而多了一件要做的事。这么做,比起图省事,倒更像是替那些被她小白兔的模样骗到、吃掉的孩子出气——你不是喜欢当兔子吗,那你就这么一直当兔子吧!
他没有纠缠这一点,转而问道:“既然知道了他们被关在什么样的地方,你们找到了吗?”
既然抓他们是为了未来拉入王都,关他们的地方肯定也不会离王都太远。
鹭飞飞点头道:“找到了。就在离王都五十多里的山沟里。我们老大依着小屋里的气味找到了那个给他们送饭的老太太,结果发现她已经在山里上吊了。周围的村子里都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好多年前搬到山里的,有一个年轻的男的经常驾着马车来看她。”
这年轻的男子显然就是何非了。顾山青默然一阵,又问:“关着他们的地方肯定不只是石墙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石墙,不说别人,单苏之涯就肯定是关不住的。
鹭飞飞道:“大人您真是太聪明了!我们今天来找您其实也有这个原因!”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画满了符文的纸,递给顾山青,“您看,这些就是我们在那个小屋的石墙上发现的符文,来找您,也是想问问您,或者镇异司的前辈,对它有没有什么了解。”
顾山青翻看了两眼,只见这几张纸上的符文与他了解的任何符咒都不同,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是用某种生僻而不为人知的语言写成。依稀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符咒。”见鹭飞飞面露失望,又道,“不过我可以回镇异司查一查。这些纸,我可以拿走吗?”
鹭飞飞大喜过望:“没关系没关系!您拿走了老大就不整天逼着我查……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来之前就把它们誊写过了,大人尽管拿走就行!”
这时候猫九郎也把第五碗云吞的剩汤喝光了,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顾山青叫来小二结过账,便和鹭飞飞猫九郎道了别。
之后几日顾山青除了值守西门,处理日常送来的案卷文书,全泡在了镇异司的藏书堂。
藏书堂里是镇异司历代前辈搜集的书籍,五花八门,无所不包,看起来虽和镇异司别的建筑一样不起眼,内里却极深,层层叠叠的书架按书的内容分门别类,无论古籍新作,通书孤本,皆藏其中。
他思考过要不要拿鹭飞飞带来的符文去询问更精于此道的张文典,但一想到在此之前得向他解释这符文从何而来,进而牵扯出何非在行刺念君中扮演的角色,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镇异司原本就以异术著称,与符术咒法相关的书籍浩如烟海,顾山青接连查了多日,没查出个头绪,为了从漫山遍野的符文中稍微喘一口气,转而去搜查了另一样东西。
在平乐公主祠画中的时候,他特意记下了那名武艺高强的画戟客的名字。平乐公主有可能是后人的追封或百姓的敬称,难以与史书上具体的人物对应,画中人身处当时为尊者讳,不便提及公主的本名,那画戟客的名字却做不得假。而以他那样的身手和武艺,绝不会在异人传书中了无姓名。
果然,在一本破破烂烂、不知是什么年月流传下来的小册子中,顾山青找到了那画戟客的名字。
根据册子上的记载,原来他是一位近千年前的剑客,自幼在一个主修剑法的门派修行。
——在千年前有一段时期各种门派风行一时,然而真正修成异术出师的人极少,修不出来的人居多。修不出来的人被吃当地百姓供奉的门派赶出来,要么只剩一身武功,要么一无所长,一无所长的落魄潦倒,只剩武功的纷纷落寇成匪,反倒要人君或者原先的同门出手剿杀,善终者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