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山青道,“我们一直都找错方向了。无论是画技,还是异术,都是一个人傍身的能力,或者说技巧,并不是画中世界分配角色的根据。画中世界分配角色依据的是一个人的……”他想说“本质”,又想起鹭飞飞发现自己变成侍女时的剧烈反应,临时改了口,“……性格。”
猫九郎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那个琴师是苏之涯啊?”
顾山青道:“你想想看,不空给我们讲的故事里,苏之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猫九郎道:“一个坏人。”
顾山青道:“确实。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善于和女人打交道,讨她们欢心的人。在暴露之前,无论是市井小妓还是大家之女,都满心盼望他给自己画一幅画像,因为他能看到她们,看穿她们,捕捉到她们哪怕最细微、最不引人注目的美,他是她们的——‘知己’!”
鹭飞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也太难猜了吧!大人您是怎么想到的啊?”
顾山青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
他们已然到了公主的马车附近,苍殊在对战途中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他们。
“最开始让我奇怪的是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苏之涯竟然也没有露出一点魂术的迹象——他只是一个画师,按理说应该非常不善于肉搏才对。然后我想明白了,他没有用魂术,是因为他不需要用。因为他一直处于别人,也就是苍殊的保护下,在那群侍女、乐师、挑夫中。之后的推测就顺理成章了……”
话音未落,鹭飞飞开始俯冲:“我看到他了!”
地面疾速接近,在一群仰面朝天、惊慌失措的侍女、乐师,以及一个连滚带爬的人君太子之中,顾山青看到一张惊愕的,平淡无奇的脸。
鹭飞飞伸出双爪——
来不及写什么“不”字了,顾山青大喝一声:“走!”
苍殊同时收到信号,化身原形,扶摇而上!
战场霎时一乱。
大呼小叫,人仰马翻。
八百年之前的结局早已注定,但在画中会是如何呢?
在攀升的余裕之中,顾山青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分出心神,向下看去,只见在渐渐合拢的白雾之下,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温婉文秀的平乐公主提剑而出,挽起一个剑花,竟是每走一步,煞气更甚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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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画中仙
从壁画中脱出,顾山青重重地落回自己的肉身。
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心生惋惜:可惜没有看到平乐公主出手。入画一遭,他们对这位被供在高台之上的公主了解没有变多,反而似乎更少了。
苍殊和鹭飞飞已经先他一步出来了,鹭飞飞手里紧紧地抓着个人,怼着他的脸道:“你还想跑!我看你这回怎么跑!没想到你这小子还会玩乐器呢!很多才多艺啊……”
与画中平淡的五官不同,这人眉眼细长,即使被鹭飞飞拎在手上,双手垂地,也掩不住一身洒脱风流之气,正是通缉令中苏之涯的样子。
他赌赢了。
张文典把顾山青从墙边扶起来:“我刚才正和不空说呢,这都马上三天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又对着苏之涯一点下巴,“就是他?”
不空正在角落里闭目打坐歇息。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猫九郎坐直身子,揉了揉眼,也醒了。顾山青道:“对。你们一直在这守了三天?”
张文典道:“不空一直守着来的。我和丰年差不多五个时辰轮换一次。木清也来过几次,不过你也知道她,没个定性,一会儿就跑了。你先在这歇着,我去给丰年发个信。”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传信纸鸢,往门口走去。
顾山青回过身,望向壁画。不知怎地,不空在壁画上所做的增减已然全数抹消,画面正中平乐公主的马车华贵而艳丽,驾前高头大马鬓毛闪亮,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墙而出,与最开始他们刚来公主祠时没有任何差别。
所有未解的谜团都隐藏在壁画深处,不露分毫。
顾山青凝视了它片刻,转开眼:画里的谜团还是留待之后再说吧,眼前的事更为紧要。
他来到苏之涯身前。面对鹭飞飞的聒噪不休,苏之涯面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见顾山青过来,他抬起脸。
顾山青问道:“你为何来王都?”
苏之涯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们会先问我为什么要杀她们。或者问我认不认罪。”
顾山青道:“这两个问题可以日后再说。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皇天祭城里很有可能加紧巡逻的时候,来这里?”
苏之涯:“我说了你们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