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遭遇变故,三魂七魄中的雀阴一魄被强行撕裂,离体而去,他的师父施救于他,将他剩下的残魂与一只路过乌鸦的兽魂相融,让他不至于痴傻余生。只是这一魄虽然被他的师父补全,毕竟不是原装,不够稳定,时常变成乌鸦的样子溜出来。一溜出来,他就又成了缺魂少魄的傻样。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师父教他修习起了魂术,他的修为越深,小黑可以活动的范围就越大,溜出来也就再无妨碍。也正因如此,当小黑不在体内时,他一魄的魂位留空,正合与生灵万物共鸣,让他能将驱灵术使得得心应手。
强夺魂魄残忍阴毒,且人心不定,所思所感纷扰繁多,除非自愿献身,人或妖的魂灵驱策起来威力虽大,却多有凶险,甚至难免反噬。那寥寥未入邪道的驱灵异士,一般会收服几个惯常驱使的兽灵。这些兽灵里勾陈獬豸那是传说,毕方狮犼得使劲找,狗熊老虎基本是常态,甚至很是拿得出手。
顾山青却不愿为此杀生,环顾了一圈,发现手边不就有个现成的,还是自己的,用起来理直气壮,于是,小黑,就是你了!
话虽如此,魂魄外露原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还要拿自身一魄去对阵杀敌,面对种种未知的凶险,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心大。
然而顾山青对他本人的事惯常都是心大的,也无人管他,便就这么去了。
这件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镇异司的人也就以为小黑不过是他驱使的兽灵,虽然格外特立独行了些。
谢丰年身怀“心眼”——顾山青依然不知道这是他眼睛的正经名字,还是随口逗他的,看出来也就罢了,却不想念君也一眼将他看穿!
张文典愣愣道:“所以……平时小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你说的?”
顾山青完全忘了还有这码事,当即装傻道:“啊?什么话?”
张文典从牙缝间“嘶”地抽了一口气,瞪起了眼,对顾山青死不认账的态度非常难以置信。
念君露出一丝惊讶:“你没有告诉他们?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对不住。”
顾山青连忙行礼道:“君上折煞我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们从来没问过,我也就没说过。”
镇异司众:“……”
念君轻轻一笑,又转向叶一道:“叶司台,我还有一件事要交托你们镇异司去做。”
叶一正色道:“君上请讲。”
念君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扭头招手道:“小影过来。”
文影正端着两个碗走上高台,一个已经空了,而另一个还剩一些,显然是刚刚端给阿石阿土吃剩下的。听到念君叫她,她赶忙放下碗,快步跪坐到念君身旁,而后一抬脸,先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不空,惊叫道:“居然是你!”
不空看起来很有往众人背后躲的冲动,但好歹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尊严,忍着没动,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正是小僧。”
说完便住了口,也不多做解释。然而他这边垂着头,视死如归地等待发落,文影却好似就这么呆住了,半天没有说话。念君不知为何也没有说话,其他人不敢打扰,甚至还都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还是不空再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抬头道:“文姑娘?”
他这么一叫,文影“呀”地回过了神,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骤然红了,吱唔了片刻,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心翼翼地对不空道:“那我们……能不能算扯平?”
不空松了一口气,郑重道:“小僧愿与姑娘扯平!”
他没完全说实话,她也没有,算起来倒确实是这样一笔账。
谢丰年看得摇头叹气,对顾山青道:“从前天她答应和不空去吃饭开始,我就觉得这姑娘美则美矣,就是有点傻。”
顾山青哑然,台上的念君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评论,展开一把折扇,躲在扇后咳嗽了两声,只不过肩膀微颤,很像是在偷笑。
文影的脸更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不空回头狠狠瞪了谢丰年一眼。见他好像动了真怒,谢丰年讪讪地做出一个投降的姿态,算是示了弱。
念君轻咳一声,敛色道:“既然认识,那就更好办了。你们应该知道,小影有一个哥哥叫文阳,一直在云州做行商。半年多前,他去进货,过了不久就没有了音讯。叶司台,我想托你们去查的就是这件事。”
叶一迟疑一瞬,道:“属下并非质疑君上的决定,只是旅途在外,原本就多有曲折,半年也算不上太长的时间,更何况文公子做的乃是商事,瞬息万变。文姑娘怎知令兄不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商机,临时改变了行程,拖延了回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