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典接着道:“假如那管家心知自己看见的不是什么鬼影,那他说自己没看见‘鬼影’,自然不能说是在撒谎了!至于那小厮,他自己就是那‘鬼影’,当然就更不可能看到什么鬼影了!”
马知县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大人英明啊!”
张文典摇头:“还是丰年反应最快。”
顾山青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大人还记不记得这‘鬼影’最开始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马知县:“呃……”
顾山青没为难他:“是在雨夜陈老爷摔断了腿之后。”
不空接道:“阿弥陀佛,正是因为他摔断了腿,起不了床,所以才无需担心他在看到那‘鬼影’后直接开门,抓住扮鬼的人啊!”
顾山青点头:“不错。”
张文典凝眉沉吟,又道:“只是,那陈老爷看到了‘鬼影’,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叫小厮么?这小厮平时就睡在他屋子的边房里,却次次都不出现,他怎么也没有起疑?”
谢丰年哧道:“他自己心里有鬼,一门心思认定那是他儿媳妇,别人有什么办法?况且就算没出现,第二天用‘吓昏了不敢出门’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那陈老爷还能从床上跳起来打他不成?再不济,偶尔让他爹扮上两回鬼,他的嫌疑不也就洗清了?”
他说完,众人安静了,都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李管家扮上女装装鬼的情景,而后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张文典干笑两声,揭过这个话题:“假如我们的推测无误,在陈老爷门口徘徊的鬼当真是人扮的,那这房子里先前出现的其他异状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明白无误了。”
不空点头称是,道:“我记得马大人案上记述的异象约有……四条罢?分别便是:阁楼步音、窗棂渗血、门外游影以及墙上画符。小僧说得可对?”
谢丰年噗地一笑:“居然还文邹邹地取了花名。”
不空装作没听见。
顾山青微笑一下,接道:“可能还得加上一条。陈伯是跟着陈老太爷来的,忠心耿耿,按他的说法,他之前一直负责巡夜,就算换了个地方,也没有莫名就‘扛不住’,再也熬不了夜了的道理。”
张文典:“你是说他守着院墙的时候次次睡着,这里头也有猫腻?有人点了迷香?”
顾山青摇头,答:“我后来问他,他说没闻到过什么异味,但也说不准。”
张文典搔了搔下巴,道:“他靠墙守着,不可能感觉不到有人靠近,这未免有点牵强吧?迷香还能爬过一栋墙,再降下来把他迷晕?”
不空合了个十:“阿弥陀佛,顾施主明察秋毫,有疑问之处我们先记下便好,牵强与否可之后再论。现在暂先假定‘门外游影’这一条我等猜想无误,那余下几条,诸位可有什么分说?”
谢丰年坏笑:“山青,你研究那个阁楼,研究出来什么没有?”
顾山青无奈地瞥他一眼,道:“还没有。”又转而道,“不过,‘窗棂渗血’这一条倒让我想起市井里一个常见的把戏。你们肯定也都见过。”
“是。”张文典道,“做手脚的肯定也是李管家和他儿子了。也不知道他们和二十年前的那一对情人有什么关系啊。只能过会儿直接问他们了。”
马知县欲言又止,左右看看,硬生生把“什么把戏”四个字咽回去了。
顾山青凝眉不语,一直安静的谢丰年突然把两条胳膊支在桌上,托住了腮。这动作不算大,却陡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空敏锐地问道:“怎么,谢施主是有什么疑虑吗?”
谢丰年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张文典:“哪里不对?”
谢丰年:“李管家是怎么对窗纸做的手脚?这宅子里的窗户可不少呢!他们一次都没被人看到过?”
张文典道:“反正他和他儿子在这里的时间那么多,趁没人看见的时候一点一点来,积少成多么!”
“虽然是这么说……”顾山青道,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又转而问马知县道,“大人,您还记不记得陈家出事那晚刮的是什么风?”
“什么风?”
“对,东南西北,是什么风?”
这问题看似和之前风马牛不相及,马知县一头雾水,依然乖乖答道:“应该是南风,春夏之交的时候雨最大,一般刮的都是南风。”
“知道了。”顾山青点头道,“那劳烦马大人再把李管家请来问一问罢。”
马知县连连应是,快步小跑到陈家门口,向守在门外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吩咐过后,领着其中两人穿过院子,进入大堂,指使他们收拾起了摊在桌上的残羹冷炙、杯盘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