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一侧的厢房不大,约有一丈之宽,正对门的墙上开了一扇窗,却紧贴着院墙,在屋檐遮挡下几乎透不下什么光来,又被重重杂物遮挡。局促的空间里放着一张床,床脚摞着几个不知何时传下来的雕花柜子,又堆着被褥、笸箩、账本之类,满是灰尘,快要将床淹没。
除了厢房和小楼之外,楼后另有灶房和一个堆着大件杂物的窝棚,棚上支着一架竹梯。竹梯边则是简陋的茅房,堆着几个盖了盖子的竹桶,虽盖了盖子,依然能闻到隐隐的臭味。茅房后的隐蔽处开了一个小门,插着闩,应该是专门用来倒夜香的。
顾山青打开门看了看,发现门外果然是一条小街,又把门插上,便往回走。一路上经过了不知为何在灶堂掀锅盖的不空和在院中随意溜达的谢丰年,顺着木阶来到小楼的二楼。
陈老太爷生前所住的卧房大门和窗子大开,方便透气,里边张文典不知从哪找来了纸笔,正忙着画符。
顾山青格外查看了一下卧房的纸窗,窗纸糊在窗棂上,干净又无辜,是早就换了。
进了门,在卧房天花板的角落里,一个四方的小门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便是马知县在文书中提到的阁楼的入口。这入口挂着锁,同样层层叠叠贴了一沓黄纸符。
他还待研究一番,突然听张文典道:“山青,快来帮忙!”
顾山青走到他身旁,低头一看,“咦”了一声,奇怪道:“难道不该画避尘符么?怎么是聚尘符?”
张文典哼笑道:“假如原来没灰,当然该贴避尘符。但这屋里都已经全是灰了,再贴避尘符,难道要尘土飞扬么?”
“言之有理。”顾山青笑着接过符咒。
待他和张文典将房间收拾完毕,马知县也回来了,这次身后跟了两个侍卫,每个侍卫手里都抱着一大摞薄被,几乎没过他们头顶。
指使侍卫放好被褥,马知县又开始软磨硬泡地劝他们去吃酒:“大人,那酒楼有一味望山笋,用的就是我们本地的笋,好吃极了,几位大人可千万莫要错过啊!”说着砸了砸嘴,似是回忆起了山笋的美味。
顾山青一笑,摇了摇手指:“大人难道忘了我们有要事要做了么?而且,还有一项重任要托付给大人呢!”
马知县莫名其妙:“重任?给我?”
边上张文典一抬手揽住他肩膀,笑道:“正是。马大人父母之心,肯定不忍心自己的手下犯险,那这件事也只能托付给大人了。”
马知县在他手下瞬间僵直,干笑两声:“两位大人说的是什么重任呢?”
张文典:“那自然是,带我们进山了!”
马知县:“进、进山?”
顾山青笑道:“没错。大人忘了你治下那几个在蟒山看到鬼影的人了么?我们要趁着天黑,进山、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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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息壤
虽说怀义镇就在蟒山山脚,但徒步上山还要费一番功夫,差人备马又太过麻烦,于是顾山青、张文典以及他腋下夹着的马知县,三人一道上到小楼二层找谢丰年。
谢丰年在一个时辰之内又把他的七零八碎一个摞一个地铺了一桌,连茶壶水杯都挤到了桌子的边缘,看起来摇摇欲坠。而他本人则对着这一片狼籍一抛一接,在专注地把玩什么。
顾山青走近了一看,却原来还是他带回来的核桃。
在他对面,不空正坐在地上闭眼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老谢,你的车借一下!”张文典阳光灿烂。
谢丰年慢吞吞地瞥他:“做什么?”
“山青说了,要进山、捉鬼!”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顾山青一下子呛了,万万没料到被自己说的话扎了一个回马枪。
“这么着急做什么,都出来了,还不趁机多呆几天。”
“你不怕叶司台,我们还是怕的嘛。而且,我们不在的时候肯定都是白鸿守城门,你忍心看我们的小白老弟在太阳底下晒成人干?”
谢丰年哼了一声,嘟哝了两句什么。顾山青隐约听到“谁怕她了”“只有你惦记”几个字,才见他对着眼前那一团混乱如麻一指,道:“那你找吧。”
张文典倒吸一口气,不由松开了手:“你又想让我给你收拾!”
一直在他手底下僵直如干尸的马知县如蒙大赦,一边趁机转身往外溜,一边嘴里念道:“小官这就去找个熟悉山性的人给几位大人领路,定然不负大人所托……”可惜没能溜走,就被张文典反手揪住了后背心。
张文典叹了一口气,认了栽,一手牵着马知县,一手小心翼翼地在谢丰年的东西的里翻找:“没关系的大人,又不是去山中徒步,要那么熟悉山性做什么?您只要认得路,知道那樵夫荒废的小屋在哪里就行了。大人这般尽职尽责,肯定不可能没去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