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袍子,重新束好头发,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之后才去燕淮身边伺候。
燕淮暂时还是没有醒,在没有人的时候,宁知非跪坐在他的床边,伸手一下下抚摸着燕淮散下来的长发。
他无法安心,也担心失去。
他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如果侯爷永远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如果侯爷醒不过来,他就想办法让燕家的旁系继承爵位,带着侯爷和少爷离开汴梁,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半生。
“我父亲到底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先沉不住气的是燕双,他不耐烦地盯着太医,怀疑对方的医术有问题。
太医拿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跟燕双保证:“刺客撒毒粉的时候可能是顺风,除去进了眼睛,侯爷也吸入了不少,所以迟迟没醒。不过我保证,就这一两天,侯爷肯定能醒来。”
燕双狐疑地看着太医,宁知非也不放心,在太医离开后偷偷让贺总管去京城最有名的医馆请来了大夫为燕淮诊治,得出和太医相似的结果后,宁知非才稍稍安了心。
燕双这几日没有去书院,一直在燕淮身边照顾,他对宁知非淡淡的,并不主动搭理,也不招惹,两人相安无事。
罗岱见了倒很惊奇,把宁知非拉去一旁问:“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少爷没有拿你出气。”
“v娱演想我点儿好行吗,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你就巴不得少爷再罚一罚我了是不是?”宁知非说。
“也不知道这次的刺客到底什么身份,能把你伤得几天下不来床。”宁知非有孕的事被知情人瞒了下来,罗岱只以为他是受伤昏迷。
在遇刺当天仪鸾司就已经派人去查找刺客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唯一可知的便是对方手眼通天,竟能在京都瞒住所有人的耳目,养出这么一批死士。
简家人的嫌疑很大,顾信泞刚找到一封似是而非的密信,他们便遇到了截杀,简家人为了守住秘密铤而走险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简致达不过是鸿胪寺卿,手里没有培养死士的资本。
入夜,宁知非让轮值的仆役回去,自己留在卧房守夜。
即便有太医保证,燕淮一天不醒来,宁知非就一天不能安心。
最初因失职产生的自责情绪已经减弱许多,但他心里仍觉得难受,像阵阵刺痛。
宁知非拉起燕淮温热的手掌,隔着皮肉抚摸他的指骨,随后想了想,坐到燕淮床上,把他的手扯了过来,覆盖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他的肚子还不算大,那一星半点的隆起外袍一遮便了无踪迹,只是腹部柔软的手感实在陌生,凡是熟悉这具身体的人都会意识到它的不同。
忽然宁知非觉得肚腹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他起先想到的是胎动,但又觉得不像,低头看去才发现似乎是燕淮手指的抽动。
宁知非立刻双手握紧了燕淮的手掌,将它捧起贴到自己脸上,眼泪划了下来,沾湿了手掌。
“知非……”燕淮意识朦胧,思绪并未经过处理,宁知非的名字便直接脱口而出。
“侯爷我在。”还好自己一直守着侯爷,否则侯爷睁眼见到的人不是自己,该有多失望。
“知非,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得到回应后的燕淮清醒了几分,想起发生了什么,便着急开口询问。
宁知非跪坐在燕淮的床前,有些哽咽:“侯爷,属下都还好,背上被砍了几刀,太医包扎过了,早都不疼了。侯爷你呢?太医说你眼睛里进了毒粉,昏了好些天。”
“我……现在是夜里吗?房间里点了烛火吗?”燕淮问。
宁知非意识到不对,把床前的油灯端起,让光亮照到燕淮的脸上。
燕淮浓密的眼睫垂着,夜色里不太看得清他漆黑的瞳孔。
“我好像有点看不见东西。”燕淮平静地说。
宁知非立刻焦躁起来,放下油灯要去喊太医。太医这几天都住在侯府,以防燕淮突然醒来。
燕淮叫住了宁知非,轻声说:“我听着院子里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夜深了,犯不着把人全都叫起来折腾。你哪都别去,就在这里陪陪我。”
宁知非不愿意,觉得不放心。
“中毒而已,太医每天都在帮我祛毒,即便半夜把人叫起来,也不会有有效对策,不如明天一早,让太医养足了精神,好好想办法。”燕淮说得轻描淡写,宁知非几乎都要相信燕淮的情况并不严重。
可那是眼睛,侯爷以后若是都看不见了,那该怎么办?
“看不见就看不见了,今晚知道和明早知道不过时间早晚而已,对结果不会有改变。”
燕淮终于说服了宁知非同意不立刻去叫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