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能这么想!
起码不能对自己的决定有任何一点后悔。
他只能在此时缓缓说道:“请先生先下去吧,容我好好想一想。至于眼下,暂时按照静养的方式开药吧。”
在听到有人陆续走出去的声音后,李治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哪怕此地是洛阳而不是长安,他也不能病得太久。
起码不能到朝廷动荡的地步。
好在,现如今的朝堂上都已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在他缺席后,还能维系住一段时间的运转。
幸好啊……
他的病爆发得晚了两年。
可李治的这份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病倒是在十月,仅仅在一个半月后,他就收到了两封从梁州送来的检举信。
一封出自梁王府的下属。
一封则出自梁州户曹唐璿!
二人信中所言内容大同小异。
唐璿说的是,梁王在获知陛下在洛阳生病后,多次在府中筹办占卜之术,甚至举办巫祭,不知其所为何事。
在他上呈公务的时候屡有神情恍惚,仿佛有所不妥。
而那梁王府的下属所说的就更为直白了。
他说,梁王在试图用占卜之术窥探陛下的寿数,也在尝试用巫术让陛下的身体恶化下去。
以梁王所想,倘若陛下在此时驾崩,太子不过九岁而已,根本难当国家大任,皇后出身寒微,不过是陛下给了她脸面才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没资格以太后身份辅政。
倒是他这位皇长子,曾经还被册立为太子,又已有十八岁的年纪,远比李弘更合适于当这个继任者。
下属听闻此事,大为惊骇,不敢苟同梁王之举,于是选择上报陛下。
“荒唐!真是荒唐!”
李治一面听着近臣念出这两封检举奏表,一面死死咬着牙关,终于在那句大言不惭的话说出的那一刻勃然大怒,“凭,他,也配?”
就凭那个之前被长孙无忌充当傀儡的竖子,也想趁着他身在病中取代他的地位?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拍案之间骤然起身,像是帝王威仪犹在。
可残酷的事实却是,他并未能够持续下去这怒斥长子的气势,只觉一阵晕眩感再度袭来,让他险些摔跌在地。
还好,有一只手抢先一步扶住了他。
“陛下!您切莫在此时动怒。”站在他身边的武媚娘连忙出声提醒道。
这一句话,让李治稍稍恢复了些神志。
他额角青筋起伏,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只是,在骤然听闻这等想要他死的消息面前,他又如何能够彻底定下心神来。
倘若换作是他身体尚好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够平心静气地嘲讽李忠痴心妄想,然而他如今的情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诚然,比起孙思邈最开始为他诊疗的时候,李治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
偏偏脑袋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地方,孙思邈用药都要小心谨慎,只能缓缓消弭病灶。
这让李治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为痛恨自己的身体,又要在此时听到这样的一出图谋皇位的惊变。
武媚娘看到了他脸上的郁卒,却无法解除他的病痛,也只能继续柔声安抚道:“陛下忘记了孙老先生对您的叮嘱了吗?若因急火攻心,诱发病灶,对您没有好处,只会让康复的时间继续延长。”
她说话之间,其实心中也有几分疑惑。
怎么这梁州那边的检举偏偏在这个时候到来。
要知道,唐璿乃是阿菟的侍从,这两年间还和她保持着信件往来,不会贸然做出检举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