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花岭林场宿舍区回来,已是黄昏。夕阳似火,将半边天空染成橙色。地面被太阳烤了一天,热气蒸腾。披着一身霞光,夏木繁回到家中。徐淑美正坐在主卧与院子相连的廊下摘豆角,抬头看到夏木繁,笑盈盈站起身,打开院门道:“今天回来得早啊,事情顺利吗?”夏木繁“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丝欢喜,“顺利。”顺利将自己的特殊能力上交;顺利找到鲁萍萍;顺利将崔乐邦捉拿归案。一切都很顺利。徐淑美看女儿神情愉悦,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顺利就好!木木你这个警察当的,真是太辛苦了。难得今天回家早,你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可以吃饭了。”夏木繁四下张望了一下:“煤灰呢?”话音刚落,煤灰从院子前的梧桐树上滑落,轻巧巧掉在夏木繁肩头。喵呜——煤灰的叫声里透着亲昵与娇气。夏木繁反手将它抱在怀中,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跑哪里去了?”前天在汽车站搜寻,夏木繁把煤灰派出去探听消息,没想到一跑就是两天,直到今天傍晚才回来。煤灰蹭了蹭夏木繁的掌心,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汽车站附近的野猫不太听话,打了几架。】【收了两个小弟,嘿嘿】【不过,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一听说它出去打了几架,夏木繁忙将煤灰举起,仔细察看它是否受伤,很快便发现它肚皮上有几处毛发脱损,露出鲜红的皮肉。夏木繁心疼地看着伤口:“唉!尽力就好,别在外面打架。”煤灰得意洋洋地扬着小脑袋:“我现在打架水平退步了,要是在以前,早把它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夏木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小鱼干喂进它嘴里:“要减肥了。”煤灰现在是刑侦大队的团宠,连向来讨厌小动物的岳渊都对它睁只眼闭只眼,孙羡兵、虞敬更是一见到它就投喂各种小零食。吃得多、动得少,煤灰体型越来越肥,这回跟着夏木繁出任务,身手不如以前流浪时灵活,也在意料之中。煤灰一边吃一边敷衍地回应。【是是是,减肥。】【还是夏夏喂的鱼干最好吃。】【从汽车站回来跑了半天,饿死我了。】荟市汽车站距刑侦大队开车需要半个多小时,煤灰靠着四条腿跑回来肯定辛苦,看来以后带着煤灰出任务一定不能让它离得太远。想到这里,夏木繁将煤灰放回院子地面:“好了,今晚给你加餐。”煤灰立马开始讲条件。【我要干炸小鱼。】【我要吃猫粮。】-【我要睡床……】夏木繁立马抬手止住它继续:“睡床不可能,老老实实睡你的猫窝。”对于在农村长大的夏木繁而言,猫狗不上床是原则,哪怕再宠爱,这条原则也绝不动摇。煤灰撒娇没有成功,悻悻然哼唧了两声,乖乖地蹲到廊下开始发呆。徐淑美看着女儿与煤灰互动,正要说话,眼睛余光看到有人朝院子方向走来,便闭上嘴,看向来人:“顾法医,吃了没?进屋坐坐吧。”顾少歧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浅蓝色棉t恤、深灰色运动裤,比平时多了一份朝气与活力。夏木繁诧异地看了一眼母亲。虽说顾少歧住的地方与夏木繁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但自己搬过来没才几天,怎么母亲就和他这么熟了?徐淑美非常了解女儿,笑着提醒她:“你忘记了?咱们家用的那套蓝花餐具是顾法医送的。只是你一直忙,没时间请他吃饭。”夏木繁“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母亲是跟自己提过。那套蓝花餐具精致漂亮,有碗有碟有汤盆,非常适用。没想到顾法医看着清冷内敛,送礼却送得如此贴心,难怪母亲见到他这么热情。关键是,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在她面前连提都没有提过。夏木繁冲着顾少歧笑了笑:“谢谢你送的餐具,我们很喜欢。”顾少歧有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你搬家嘛,应该的。”他转过脸面对徐淑美,客气而礼貌地回应:“谢谢阿姨邀请,今天我就不进去了,和夏木繁说几句话就走。”夏木繁站在院子门口:“什么事?”顾少歧走近,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和省厅赵厅长联系好,现在出发,晚上九点和他单独见面汇报。如果顺利的话,明天省厅会来人对你进行考查。”夏木繁见他如此慎重对待自己的事情,心中感动,冲他一抱拳:“多谢!”夏木繁抱拳时马尾轻甩,眉眼灵动俏皮,顾少歧心中微动,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情也随之轻松下来:“不客气。”待顾少歧离开,徐淑美悄悄问夏木繁:“你跟他说了?”夏木繁点点头,拉着母亲回到室内:“对,昨天晚上我告诉了岳队和顾法医。今天上午寻人,就是他们俩开车护送,我可以安心使用我的能力,所以……”
夏木繁顿了顿,展颜一笑:“我很快就找到了鲁萍萍,她没有受到侵犯,身体也很快就会恢复。”徐淑美双手合什,连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有你,也幸好有岳队和顾法医,小姑娘没事就好。”说完这句话,徐淑美稀罕地摸了摸夏木繁的脑袋:“我们家木木的能力能够光明正大地用出来,帮助别人、制止犯罪,多好啊!”夏木繁听到母亲发自内心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等省厅把我放进专家库,我就能和顾法医一样享受专家津贴。”徐淑美笑得眉眼弯弯:“唉哟,我家姑娘赚钱越来越厉害了!”夏木繁嘿嘿一乐,不知道省厅专家津贴一个月得有多少钱。三百?五百?还是八百?真好。到了晚上吃完饭,岳渊登门造访。夏木繁诧异地看着站在院子外的岳渊:“怎么了?”岳渊抹了把头顶的汗:“刚从现场回来,发现了一些证据。半个小时之后在办公室碰头吧。”夏木繁:“打个传呼留言就行,干嘛专门跑一趟?”岳渊随性地甩了甩胳膊:“太热,回家换身衣裳,顺路的事儿。”夏木繁问:“岳队,能把崔乐邦捶死吗?”岳渊皱了皱眉:“只需要崔萍萍的口供,他的绑架罪、人身伤害板上钉钉。但是,仅凭林场老屋的血衣、刀具,恐怕难以将他杀人抛尸的罪行捶死。至于魏巧珍被杀……”夏木繁明白了。魏巧珍一案发生于两年前,什么证据都没有,除非崔乐邦自己承认,否则很难定他的罪。至于7月11日发现的女尸,血衣上的dna检测可以将林场老屋认定为凶案现场,但如果崔乐邦说自己也是无意间来到那间老屋呢?鸟儿们说的话,并不能成为证据。难怪岳渊面色如此沉重,晚上还得把大家召集起来加班讨论。半个小时之后,重案七组办公室亮起了灯。岳渊带着重案三组的许秉文、胡凯走了进来。龚卫国与冯晓玉以前和他们在一个大办公室工作,熟络地打着招呼:“眼镜,凯子,你们来了?”许秉文与胡凯很客气:“能够与你们合作,是我们的荣幸。”现在谁不知道夏木繁破案能力出众,是岳队最得力的手下?客气一点总不会有错。岳渊不耐烦地说:“别扯这些场面话,直接进入正题吧。今晚把侦查计划、审讯计划制定出来,明天开始还有硬仗要打。”说罢,他示意许秉文开始。许秉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展示今天在现场获得的证据照片。“床角血衣为女性碎花短袖衬衫,码,已经取血样送技术科进行dna比对,如果能与7月11日发现的无名女尸、崔乐邦比对成功,那就说明林场老屋是凶杀现场。”“另外,血衣上有精斑痕迹,也已经取样送检。”“厨房刀具上的指纹已取样。”“厨房油垢已取样。”“柴堆发现指甲残片。”“……”一口气说完,许秉文最后做了总结:“证据虽然多,但都只能证明林场老屋曾经发生过凶杀案。dna检测需要五天时间,所以我认为审问嫌疑人还得再等几天。”岳渊点了点头,示意夏木繁汇报今天调查的结果。夏木繁走上前,拿出一大迭子笔录放在岳渊面前,简单将今天获得的消息说了出来。一边说,夏木繁一边拿着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关键词,并按时间顺序连上箭头。第一个关键词:高中辍学第二个关键词:十七岁打工第三个关键词:1994年4月回林场第四个关键词:1994年10月姑父去世“崔乐邦在林场老街坊眼里是个懂事、聪明的好孩子,高中时曾经叛逆想要辍学,因此与父亲发生争执,父亲半年后去世。他在父亲去世之后去南方打工,据他姑姑崔胜莲所说,他在羊城的餐馆打工。”“回到林场之后,崔乐邦住在姑姑家的储藏室,姑父去世之后搬回三楼次卧。储藏室里发现黄色书籍、女性内裤、卫生巾等女性用品。”夏木繁抬眼看向众人,说出自己的观点。“所有的犯罪都有迹可循。崔乐邦沉迷黄色书籍只是一个引子,不足以让他走到绑架、侵犯、杀害少女这一步,想要让他承认犯罪事实,必须攻心。”龚卫国今天跟着夏木繁一起调查,脑子里被塞满了各种信息,差点要爆炸了。听到夏木繁如此清晰地提出攻心,不由得站了起来:“夏组长,你觉得应该怎么攻心?”夏木繁道:“他为什么高中突然提出辍学?他父亲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回到林场之后不到五个月,他姑父就去世?”这一连串的提问,让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孙羡兵道:“崔胜莲说,石虎死因为脑出血,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崔父崔胜伟也是在争吵后半年才死,死于中风。邻居们不是说了吗?崔胜伟和石虎都是好酒之人,性情暴躁,有高血压病史,这样的人死于脑出血、中风听上去也算合理。”夏木繁摇了摇头:“崔乐邦会从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变成杀人抛尸的罪犯,绝对遇到了什么一些磨难。如果想要他开口认罪,我们必须得了解他的过去、触碰他的创伤,才能在审讯中占据主动权。”!胡六月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