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行礼的动作一顿,告了一声罪,上前拿起了桌上的信纸。
隆科多拿到信,先一看称呼和落款,确定了是九贝子写给敦郡王的,他心下便明白肯定没好话。
隆科多一目十行迅速将几封信都看完,掠过那些长篇累牍的抱怨和牢骚,这其中关于皇帝的抱怨主要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抱怨皇帝对待兄弟刻薄寡恩,一个是抱怨他们当年失了先机,以至于如今只能在京城坐蜡。
这封信后头还让敦郡王看完之后就将信烧毁,但是敦郡王明显没有这么做。
隆科多猜测,这是皇帝将敦郡王幽禁之时,宫中侍卫从敦郡王府中搜罗出来的。
看起来这几个八爷党如今也不齐心啊,敦郡王这样以往游离于八爷党边缘的人物,还想着留下这些书信,估计也是没憋什么好屁。
隆科多有些紧张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书信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疯狂在心里开始组织起语言。
皇帝见他看完,神色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只是淡淡道:“舅舅觉得此信如何?”
隆科多立马表明态度:“这都是悖逆之言,还请皇上立刻处置九贝子!”
在这种事上,隆科多可不敢再去劝诫皇帝了,这会儿已经是立场问题了,立场问题上一定要坚定,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一看隆科多这么说,心里十分满意,心说隆科多果然是忠臣,事事都为了朕考虑。
他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笑着上前来将隆科多扶起身,温声道:“舅舅公忠体国之心,朕如何不知,只是如今还不是处置九贝子的时候。”
隆科多先是一愣,在他印象中,皇帝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他能饶恕九贝子?
但是很快隆科多又反应过来,皇帝这个态度,只怕是真的深恨九贝子,他想要找寻更大的罪名来处置他。
一想到这儿,隆科多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是对于皇帝的决定,他也没有反驳,只恭敬道:“如此大事,微臣都听皇上的,只是九贝子悖逆,皇上决不能轻纵啊!”
雍正笑着让隆科多坐下,心中是越发满意了,但是面上还只是道:“舅舅放心,朕不是不处罚他,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到底是朕的亲弟弟,朕也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是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隆科多听他这么说,顿时也就不劝了,只道:“皇上圣明,是微臣糊涂了。”
“唉,这是哪里的话,舅舅也是为了国家社稷,何罪之有。”皇帝一副十分体谅的模样。
一时间舅甥两个倒是看起来温情脉脉之极。
皇帝快刀斩乱麻处置完这些糟心的兄弟之后,终于可以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雍正二年闰四月,这次青海叛乱中的叛虏被押解至京,于午门献俘。
这算是打了胜仗之后,对于皇帝来说,最为享受的时刻,皇帝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楼门下的那些逆贼叛虏,心中的志得意满一下子达到了顶点,对于年羹尧的信任宠爱也达到了极点。
因此在看到年羹尧随献俘而呈上来的,请求皇帝收回兵权,让他回京的奏折,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对于年羹尧信里所说,他身体不好,视力不好的借口,皇帝则是一边表示心疼,一边送上了药方和许多药材,同时表示,他们君臣二人“当做一个千古奇榜样与人看方好”1。
隆科多虽然不知道皇帝在批复奏折时写了什么肉麻的话,但是皇帝拒绝年羹尧交出兵权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隆科多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其实目前的年羹尧,虽然对于皇帝依旧恭敬且俯首帖耳,但是已经初步显现出了他跋扈自专的性格了。
比如他不断以密折保举了许多人,要求为这些人加官进爵。
其实将士用命打仗,给他们加官进爵是应该的,哪怕这种保举行为,一定意义上侵占到了隆科多的职权,他自己也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这要保举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多的让隆科多不免猜测,年羹尧这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了结党营私的前兆了?
除了这个,这段时间以来,怡亲王一直都在清查国库亏空,下狠手整治了不少人,但是等到了西北地方,年羹尧却屡次请求免除川陕两地的赔补,这也就罢了,但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年羹尧这么做了,其他省份也有样学样,都给朝廷上折子请求免除,理由也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让怡亲王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要知道,在这之前,怡亲王连自己的亲哥哥,履郡王胤裪都没放过,胤裪欠款不还,怡亲王直接令胤裪变卖家产还款。
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因为年羹尧导致了此事迟滞,怡亲王心里肯定是有火的。